"假冒抗生素"用医院废弃药瓶灌装，成本10元卖1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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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3
（央视财经《经济与法》）31岁的王奎，原本是一名医药公司的业务员，但他经手的一种被称为“终极抗生素”的处方药，却让他惹上了大麻烦。
作为杀灭细菌的利器，从青霉素、到阿奇霉素，再到头孢，一代代抗生素产品被不断研制出来，而消炎能力也逐渐增强。我们这里提到的“终极抗生素”在医疗界被誉为“救命药”。这种药是在患者感染非常严重，使用其他抗生素已经没有效果的情况下才会被使用，成为救活患者的最后希望。作为临床上抗感染的杀手锏，泰能、罗氏芬等进口注射用处方药都是“终极抗生素”群体中的代表。
从2013年开始，王奎就一直在代理泰能、罗氏芬等进口抗生素。恰恰就是这些药出了问题。而这事，还得从一份协查通告讲起。
杨波，淮安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稽查处的一名稽查员。2013年11月底，他接到一份安徽阜阳市食药局发来的协调函。这份协调函要求淮安药监局帮助协查，淮安某医药公司是否从安徽华源医药股份有限公司购进过批号为120872的注射用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也就是俗称的“泰能”。
经过调查，淮安的这家医药公司从安徽华源公司先后购进了九个批次的泰能注射用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而其中的一个批次被安徽阜阳食药局通报为假药。
这批疑似假药的泰能都被送到浙江省食品药品检定研究院进行成分检验。与此同时，杨波他们还把这批药品的完整外包装，包括药盒、说明书和药瓶，送往泰能的生产厂家--杭州默沙东制药有限公司进行检定。
而到了杭州以后，厂家给出的反馈却让杨波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厂家说，这些包装盒全是真的。
难道这批药其实是真的？这种注射用药，药的性状就是白色粉末，除非进行成分检验，否则很难辨别真假。
厂家再三仔细辨认，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情况，包装盒上的防伪标签，以及药瓶上的盖子是假的，而装药粉的药瓶和包装盒却是真的。与此同时，浙江方面的成分检验结果也出来了。
整整6个批次的泰能注射药只有一个批次是真药，而其他5个批次压根就没有有效成分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瓶子里的那些白色粉末只是普通的国产抗生素---头孢拉定。
因为效力的巨大差别，在零售市场上，注射用的普通头孢拉定每支只需要10元左右，而进口的泰能一支则要卖到180元。用便宜的低级别抗生素假冒效力更高、被视为最后一招的“终极抗生素”类药品，危害可想而知。
根据各项鉴定结果，2014年2月，淮安市食药监局正式认定这家医药公司从安徽华源公司购进的8个批次的注射用亚胺培南西司他丁钠为假药。淮安市食药监局立即将相关线索移交淮安市公安部门立案侦查。使用真的外包装来混淆视听，可以说这一批假药隐蔽性极高，隐藏得很深。首先，它是正儿八经从正规的医药公司卖到淮安的，来路正当；其次，外包装盒子、瓶子都是真的，电子监管码也扫得出来，常规辨别难以发现；最后，药品里装的也是注射用抗生素，药品外观性状吻合。如果不是进行成分检验，仅凭常规的抽查很难发现其中问题。那么，这种假“泰能”是如何化身成真药进入了正规的药品流通渠道呢？
2014年2月14号，淮安市公安局正式立案，立案后淮安市食药监局和淮安公安局又成立了联合专案组，开始核查。
第一步，专案组来到了安徽阜阳的太和县，销售这批假药的安徽华源医药公司就坐落在这里。根据华源公司提供的购销合同，这批假“泰能”是华源分别从两家公司购进的。一家是四川乐山的百纳医药贸易有限公司，一家是贵州台江县的民生医药有限公司。购进时，资质手续、发票清单一应俱全。
而当杨波一行来到四川乐山找到百纳医药的负责人时，对方却说，这个发票虽然是他们的，但是药不是他们卖的。而当专案组赶赴到贵州台江县的时候，发现另一家卖药的民生公司，情况更为严重。这家公司已经被注销掉了，但是，其开具的发票、清单、购销合同却仍在华源公司的购货流程中正常使用。
两家卖药的公司，一家已经没了，另一家却说压根就没卖过泰能这种药。但两家公司的发票却是真的，并且成为了假“泰能”进入华源公司的关键证明。谁在其中捣鬼呢。票据显示，与这两家公司联系的都是华源公司的业务员王奎，正是通过他，这批假药进入了华源公司。
王奎为了让这批药顺利进入医药公司的销售渠道，玩了一招花招，在没有真实交易的情况下，从合法医药企业虚开名称为‘药品’的增值税发票，之后根据手上药品的种类，伪造发票的药品清单，并复印伪造药品合格证书，从而使这批假“泰能”进入了正规的药品销售领域。这种明显的违法行为，在王奎看来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卖药手法。
王奎的家在安徽省太和县，这里是全国著名的药品集散地之一，当地大多人都从事医药买卖。而王奎所在的华源公司就是其中的龙头企业。正规渠道，明码标价，差距不大。所以，王奎他们主要在一些特殊的货源中来挑选。大多数药品生产厂家都是按地域，分批次来配货给代理商，便于药品流向的控制。而王奎目光搜寻的低价药主要来自本不该将药销售到他所在地区的代理商，也就是他们业内所说的“串货”。
据王奎讲，如果货是“串”过来的，价格就会便宜很多，而串货都不能由实际卖货的代理商来开发票。还得另找医药公司去开发票。通常，他都会找税率和返点更低的小型医药公司。在市场上，也很容易就能找到专门做代开发票业务的人。
在王奎看来，药应该都是正规厂家的代理商串过来的，发票也是来自正规医药公司的，最后呢，还有华源公司对药品和资质把关，所以他觉得只是用这种手段拿到价格更低的药，压根就没想到药品会出问题。但事实上，正是他这种偷龙转凤的违法手段，给了假药可乘之机。因一点点蝇头小利造成了假药流入正规医药渠道的大漏洞。那么，这批假药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据王奎交代，全国各地每年都会举行各种药品交易会，大多数药品采购员都会去看品种，谈代理，之后就会加入各种QQ医药群，互通货源信息，进行交易。而这批假“泰能”就是在QQ群中认识的一位宋经理卖给他的。
宋经理说他是北京一家医药公司的经理，他能通过内部渠道搞出来药卖给王奎。于是，从2013年2月开始，王奎陆续从北京的“宋经理”手中购进了大约4000多盒泰能，总计销售金额54万余元。而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双方并不见面，只是通过QQ或电话联系，宋经理通过物流发货，王奎则通过银行转账付款。
警方把王奎的银行卡流水记录调出来以后，经过仔细的分析，发现它他每个月在结账以后收到华源的货款之后都会给北京一个账户打钱。与此同时，专案组又发现与这个账号相关的其他两个账号，在他们侦查期间居然还有资金往来。
通过调取网点的监控记录，警方发现了一名可疑男子，他使用了两张警方密切关注的银行卡，在同一台柜员机上取的钱。这名男子开一辆白色轿车，在离开银行网点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一辆黑色轿车，警方怀疑这是一个团伙作案。
经过排查，民警终于确认了这个取钱男子的真实身份，名叫初某林。而他，就是卖药给王奎的所谓代理商“宋经理”。与此同时，民警还发现初某林经常给一位姓时的男子汇款。
显然，这个时某就是初某林的上线，他专门负责生产假药。而初某林则负责收取货款和分销到全国。至此，一个分工明确的假药制造团伙终于浮出水面。
2014年9月，专案组在北京丰台警方的配合下，展开集中收网行动。在北京丰台、房山等处抓获时某、初某阳等6名犯罪嫌疑人。一举捣毁了4个制售假药窝点。
现场查获的假药，以及流入安徽华源医药公司的那些假药，大多使用的是真药的包装盒和药瓶，这也是这些假药能躲过华源公司入库检验的原因之一，从外观上很难一下发现问题。如果证明药品来源的凭证也齐全，更会让检验人员应有的警惕性松懈。这种造假药的手段令人心惊，那么，这个造假团伙手中的真药品包装以及药瓶，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为了获得要伪造的真药品的包装盒与药瓶，让假药能以假乱真，获得在外观上与真药一模一样的效果，躲过常规检查，时某一伙可谓费尽心机。据时某交代，他们主要是买通一些管理不够严格的大医院的保洁人员，用高价来回收使用过的真药的空瓶和包装盒。
这些用过的药瓶被清洗后，再装入普通的低价抗生素，就又变成了所谓的“真药”。假药灌装好以后，时某等人再联系小加工厂替他们做安瓿瓶盖，然后再找印刷厂帮他们印小的标贴。这样的话，假药从外观看起来就跟真的没有什么两样了。
如果真药包装一时缺货，他们也会套用厂家真实的批号和药品电子监管码，来仿制真药包装。在负责运输假药的段某家中，专案组发现了更多的制假物品。
专案组方共查获了假冒“泰能”及包装、药瓶等物品7万余个，假冒“罗氏芬”及包装、药瓶等物品10万余个，假冒“波立维”及包装、药片等物品200余个，假冒“立普妥”及包装、药片6000余个，以及用于制造假药的封口机、打包机、电熨斗等作案工具。
据时某交代，他们把罗氏芬以22元一盒、泰能20元一盒、波立维50元一盒的价格，将假药销售至安徽、江苏、陕西等6个省市。最终这些药流入到市场，能卖到一百八十多元，其中的暴利显而易见。
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淮安警方成功破获这起特大生产、销售假药案，抓获犯罪嫌疑人9人，查获假药两万余瓶，涉案金额达1000余万元，一举彻底斩断了这个从生产、运输再到销售的制售假药犯罪链条。
在到案后，王奎一直狡辩，自己用串货、虚假票据等操作手法只是想进些低价的药品，并不知道那些药是假药，而且他的一些同行也有时这么做，因此他主观上不是故意的。然而，这种违规违法的操作手法，很明显已经给假药留下了进入正规渠道的漏洞，做为医药公司工作人员，无视药品流通的严格规定，这种丧失了对生命安全最起码的敬畏之心的行为，面临的只会是法律的严惩。
2016年3月，江苏省淮安市淮阴区人民法院一审判处王奎有期徒刑11年，并处罚金110万元。判处时某有期徒刑四年半，处罚金50万元。
相比于常规制售假药案，本案暴露出来的问题和漏洞更让我们深思，本应该作为医疗废弃物专门处理的真药外包装与药瓶，没有依照规定严格处理，给造假者留下可趁之机，而医药代理商的“串货”行为，虚开发票的“一条龙”服务，给全程严格管理监控的体系中造成一个个漏洞，给制售假药的犯罪分子打开了方便之门。针对此类药品制假的新手法、对于这一个个漏洞的危害，需要医药系统和监管部门的高度重视，严防、严查，严守药品安全的一道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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